包头漫记：钢城与草原的交响

夜宿包头市昆都区新光东路63号的亿来智能大酒店，温馨洁净，这里位置是北纬40.38度、东经109度的坐标里，空气含氧量19.3%，今日气温6至20度。推窗时，北国的秋意顺着风溜进来，带着钢铁与草木混合的独特气息——后来才懂，这大概就是包头给人的第一份见面礼：硬的是钢，软的是草，撞在一起竟生出奇妙的和谐。

这座内蒙古西部的地级市，北望蒙古国，南临黄河，2.77万平方千米土地上栖居着274.04万常住人口。古称“九原”“鹿城”的它，新石器时代的先民足迹还印在博物馆的陶片上，如今已凭着“草原钢城”“稀土之都”的名号硬朗起来。

站在酒店露台眺望，远处的高炉群正吞吐着白雾，白云鄂博铁矿的光晕仿佛顺着铁路线漫过来，沉甸甸的，让脚下的土地都透着股踏实的分量。

内蒙古的早餐总来得从容。早晨八点半到九点，我们在街头转了大半圈，才寻到一家供应烧麦、饺子、手扒肉的小店。老板把刚出锅的烧麦往桌上一放，薄如蝉翼的皮儿颤巍巍兜着肉馅，

咬开时烫得直哈气，却舍不得松口——那股子鲜劲儿混着胡椒香，是把日子过出烟火气的本事。“这皮是自己擀的？”我忍不住问。老板笑答：“都是加工厂做的，有特殊手艺呢。你们海南有的烧麦皮，说不定就从这儿运过去。”忽然觉得，原来美味是会旅行的，就像人一样，走着走着就把他乡变成了故乡。

餐后驱车十几分钟，昆都仑召忽然从乌拉山脚下冒出来。藏式建筑趴在山坳里，金顶被太阳照得发亮，倒像不小心跌进草原的一颗星星。

这座始建于清雍正七年（1729年）的格鲁派寺院，前身“介布仁”小庙早在1687年就守着这片山了。

160多亩的地盘上，天王殿的经幡缠着风打转，大经堂的木门推开时“吱呀”一声，像在说“可算来啦”。殿里的释迦牟尼像垂着眼，宗喀巴塑像的衣纹里藏着岁月的包浆。

藏文与蒙古文经卷在玻璃柜里躺着，2019年入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时，它们大概也在偷偷高兴吧？

站在殿中听喇嘛轻诵经文，忽然明白所谓“庄严”，原是时间熬出来的沉静。

离开昆都仑召，北方兵器城的钢铁气息“哐当”一声砸过来。

17.4万平方米的园区里，“飞”主题雕塑的锐角戳向天空，9根文化柱刻着兵器发展史，倒像给这座城市的工业基因立了块碑。

共和国首门100高炮的炮管指着重云，红旗二号导弹的尾翼还沾着模拟硝烟。

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是那架仿米格17机型——1959年装备部队，1956年国庆大典曾掠过天安门上空。

摸着冰凉的机身，忽然想起刚才在寺院里摸到的经筒，原来硬的钢铁和软的信仰，都能让人心里发沉，一种是敬畏，一种是震撼。

包头文化广场的偶遇像段插曲。说是广场，其实是座街心公园，老人们坐在长椅上晒太阳。

指着前景的古包头城门与背景的高楼说笑：“你看这新的旧的挤在一块儿，倒比单看哪样都有意思。”

我蹲在城门石雕旁拍照，镜头里的砖石裂纹与玻璃幕墙的反光叠在一起，忽然觉得，所谓“变迁”哪里是轰然倒塌的瞬间，不过是旧的还没走远，新的已经凑过来搭话。

赛汗塔拉是此行最意外的温柔。这片亚洲最大的城中草原藏在市中心，10680亩的绿铺到天边，蒙古包餐厅的炊烟混着草香飘过来。“草原在哪？”

我问服务员时，她指着脚下的草皮笑：“这就是呀，没看见草吗？”低头才发现，鞋尖正蹭着星星点点的马莲，远处的羊群像撒在绿缎上的珍珠。

30多种野生动物藏在林子里，倒比人更懂如何与城市和平共处。走在十公里健康步道上。

看跑步的人追着落叶跑，忽然懂了“美丽的草原”从来不是远方的符号，把草原种在城市心脏里，才是最动人的浪漫。

当地顾客推荐的金彩堂“稍麦”果然惊艳。

沙葱馅的清爽，章丘大葱馅的醇厚，皮儿薄得能透光——这里的“稍”是“稍微”的“稍”。

写法里都藏着点随性。老板说：“别处叫烧麦，我们偏叫稍麦，差一个字，就像咱包头，差一点就不是这钢骨裹着草香的模样了。”

午后赴石拐区，五当召在吉忽伦图山南麓等我们。这座有“小布达拉宫”之称的格鲁派名寺。

300多亩的山坡上，六座经堂顺着1.5公里山势铺上去，红墙在绿树里跳着舞。进苏古沁殿时，喇嘛们正在诵经，81根立柱裹着彩色蛟龙毛毯，壁画上的释迦牟尼成佛故事在光影里浮动。

近400尊金铜佛像、500幅唐卡守着1450平方米的壁画——后来才知道，这壁画是内蒙古召庙之最。

站在殿中，香火味混着酥油香漫过来，忽然觉得膝盖发软，不是累的，是被那种穿越几百年的专注轻轻按住了肩膀。

离开五当召时天已渐暗，气温降至14度，凉意顺着袖口往里钻。车窗外，包头的轮廓慢慢淡成墨色，城市的灯火与寺院的酥油灯在暮色里连成一片。

忽然明白这座城最打动人的，从来不是“钢城”与“草原”的标签——是硬的能打铁，软的能种草，是把工业的棱角磨出温柔，把草原的辽阔收进怀里，就像我们这些赶路的人，揣着各自的故事，走着走着就成了彼此的注脚。

距呼和浩特还有200公里，天彻底黑了，高速公路两侧突然放礼花绽放，万箭齐发，漫天红遍，噢，今天是八月十五。我们虽然远离家乡，想着大家在都被同一轮明月照耀，倍感温馨。车轮碾过公路的声音很轻，像怕吵醒这一路攒下的记忆。

2025.10.6

作者：王继华  原聊城客车厂副总、原昌润大酒店董事长、聊城市旅游摄影协会党支部书记